我的名字叫“雷锋”第十章（长篇连载）

第十章 

果树剪枝

三中队后山上住着几户大泗水村的农家。由于正门有哨位把守，三中队的战士们都喜欢闲暇时跑到后山转着玩儿。光付跟着战友们闲逛的时候，经常跑到老百姓家地里查看他们种的蔬菜。

那天傍晚，他正低着头，哈着腰在地里头瞅着，一个四十多岁，拄着拐杖的中年男子站在了地边上，冲着他问道:"这小兵，你瞅啥呢?"

光付直起腰，看看中年男人，又看看他身后站着的那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，认出他是附近的农户郭俊明，就冲着中年男子"噗嗤"一声笑了出来:

"没事啊叔叔，这是你们家地呀?我们中队自己种的那些菜，长势不好，长不大，我想跟您家里种的蔬菜比较比较，看看正常不正常。"

中年男子也认出他来，笑着说:"都穿一样的衣裳，大老远的，我还真没认出是你呢!你这小孩儿嘴真甜。上次你就管我叫叔叔，你走了半天，我还寻思着，挺不好意思呢。以后你就管我叫大哥吧。"

看到光付从地里往外走，郭俊明就连忙朝他摆摆手:"你看吧，随便看。"

光付边往外走边说:"不用了，我已经看完了。"

早在半个多月前，张光付和郭俊明就见过面。那一天下大雨，光付闲着没有事干，就趴在寝室的窗台上往外看风景，无意中瞅见铁丝网外面，鱼塘前面约50米的乡间泥巴小道上，一个推着装满货物的自行车的少年，正在泥泞中摇摇摆摆地往前走。少年每走一步都很吃力，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。

光付怕他推不好自行车，歪倒在雨地里，就一个飞身跑下楼梯，去找队长请假。李珈琦一听，赶紧对他说:"拿两个雨衣，你穿一个，给他穿一个，一定要把他送回家。注意安全!"

光付赶到的时候，那个男孩脸色惨白，正上气不接下气地硬撑着。光付一只手扶住车把，另一只手把雨衣递给了男孩。男孩穿上雨衣，指着前面一家农户对光付说:"叔叔，我家就在营区菜地的边上。"

光付眯着眼往前看，雨水顺着光付的眼帘往下淌，遮挡得他什么也看不见。他吃力地推着自行车，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行。

"没看见有人家呀!远不远?" 

"不远，前面就是，就我们一家，独户，周边没有人家。"

光付抱歉地说:"小弟弟，雨下得太大了，我真的看不见。你怎么会带这么多货物?"

"我出来的时候，没有下雨。"不用推车，男孩走路轻快了许多，"我爸椎间盘脱出，家里就我一个男子汉。"

"嗯?对，你是男子汉，所以，你下大雨也出来驮这么多东西。" 

男孩看着张光付，不好意思地笑出声来。

就这样，光付跟着男孩走了十几分钟，才来到了他的家，见到了眼前这个患有腰腿疼病，并且常年吃药的老农民郭俊明...... 

"你家这块地，位置可不怎么好呀!"如果不是碰见，光付还真的不知道这块儿与三中队只隔着一层铁丝网的贫瘠的田地，就是他们家的。

郭俊明说:"我家地多，都是山地，都不怎么好干。" 

这时，站在郭俊明身旁听光付和他爸爸说话的小男孩，不知怎么听着听着就突然歪在了爸爸的身上，把郭俊明拱得站立不稳，打了一个趔趄。光付赶忙过去扶住他:"大哥，你腿还是不得劲么?"

"腰脱，夏天好点儿，一到秋天就走不了道。" 

光付说:"我扶你回去吧。" 

郭俊明说:"不用，不用，你忙你的。"

"没事儿。出来就是想看看这蔬菜怎么长的。" 

郭俊明看光付实诚，就让他扶着自己往回走，一边和他唠嗑儿。

"以后种地有啥不懂的，还有修剪果树什么的，不明白的地方，就来问我。我不知道的，再给你介绍别人。周边百姓都好着呢。"

光付也对他说:"你身体不好，有活儿干不了，你说一声，我叫上一两个兄弟过来帮你。活儿多的时候，我再叫上十个、八个兄弟都行。"郭俊明也只当是客套话，一连点着头笑着，算是答应了他。

哪知第二天傍晚，光付就买了一大包水果和一箱牛奶，提溜着来看郭俊明了。一进门，他就对郭俊明说:"我来看看家里都有什么活儿，我帮你干干。"

作为报答，郭俊明把很多种菜的技巧，讲给光付听。

临走的时候，光付又询问他的病需要吃什么药，说有空出去了，可以帮他买。

这么一来二去的，光付从郭俊明那儿学来了不少种植经验，也证实了心中的一些疑问。

他在家的时候，虽然很少参与种地，但农家那点儿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。比如按照节点放苗，施肥、浇水要跟上，平时勤观察蔬菜叶子上的病虫害，勤除草，勤松土等等。张光付来到三中队以后，看到田里的土壤，几乎都是清一色的那么硬，就知道这是种上之后，很少有人管理的结果。光付想，要说战友们懒吧，那成排成垄整齐划一的沟沟坎坎，也是不少费劲的，战士们不也整得挺好吗。显然，中队战士们缺少的不是劲头，而是能够带动他们积极性和唤醒他们责任心的人。

光付凡事都要做到最好。李珈琦种蘑菇的事给了他启发，他于是想着蔬菜怎样种才能长势好，怎样做才能为中队节约经费。那天，他跟着中队长播种，忍不住试探他说:"我在家的时候，看家里人都是在家自己育苗。"

初时，李珈琦没有明白他的意思，有些不很经意地回答他:"咱们这里用的秧苗都是买的，每年都这样。买现成的苗，个子大，长得也快。"

"可买的贵呀，一棵苗就要七八毛，有的要一块左右。要是自己育苗，一颗种子要不了这么多钱。"

李珈琦喜欢在晚上开会。以前，开会的主题大多集中在整顿纪律上，因为光付说了这句话，这天晚上的会议变成了生产讨论会。

会上，李珈琦认真地跟大伙儿说:"班长和骨干都研究研究，咱们中队几十亩地，都适合种点啥?每个人都要发言。"

"咱们种的小白菜是不是有点儿多了?"性格活泼的刘洛抢先发言，"那块地水位还比较低，白菜长得太小了，除了吃火锅、涮锅用，别的都不好使。"

"我觉得也是。"光付跟着发言，"我们还是多种些大白菜，就是那种包心白菜，夏天吃不完，冬天大家也能腌酸菜用。"

李珈琦说:"少了不够吃，多了也有多的难处。大家伙儿根据这边的气候条件，再想想，都有哪些蔬菜冬天冻不死?"

"葱苗可以过冬。"光付说，"还是大面积种葱吧。"

因为早就和郭俊明商量了好几回，光付说得十分肯定:"我觉得吧，不管种啥，都要多想想能供给部队使用才行。咱们买一把葱，得要好几块钱，如果买葱苗的话，一把葱苗也是那么几块钱。但是要种一块地的话，光是买葱苗就得花不少钱。咱们可以在冬天到来之前，先把葱苗给育上，等到开春播种之后，过冬的葱苗就发芽了，再把葱苗挖出来，分开之后种到地里。这样就能大面积收获葱。"

没等光付把话说完，刘冬冬就把话头抢了过来:"我在家里的时候，也这么搞过，就是简单地把地收拾一下，撒点儿葱籽，立冬之前就发芽了。发芽之前长得老高了，但是冬天一来，一夜就都给冻死了。"

"没有冻死。"光付肯定地说，"过完冬天你再看吧，就又发芽了。" 

李珈琦问他:"光付这个建议不错啊，但是，这个你能确定吗?是不是再问问村民或者卖菜籽的。" 

"我问过了。关键在于什么时候种。气候掌握不好，种的晚，肯定就会冻死了。" 

李珈琦听了大家的发言，很高兴。他似乎看到了为中队节约经费的前景。大家都等着李珈琦来下这个决心。

一天，李珈琦来找张光付，对他抱怨说:"咱们鱼塘北边那块儿地，才刚刚出苗，你怎么就打上药了呢?"

光付问:"怎么了?" 

"全死了。"

光付一听，赶紧跑到那块地里看了看，果然大部分秧苗都已经死了。但是，在靠近鱼塘的地方，还有几棵秧苗挣扎着活了过来。

"队长，你看这风向，是北边地里老乡打药飘过来的，不是咱们整的。" 

李珈琦看了看，确实是这样:"是那边飘过来的，秧苗被药一熏就完。"

"我去找他们说一说。"

"人家给自己家地里打药，跟咱们没关系，咱们控制不了。别去惹那个麻烦了。"

"不说怎么能行?他家的地，离咱们太近了，不行啊。"

"那就注意说话方式。"

这块地的主人就是郭俊明。他一听光付说这个事，笑得眼泪都出来了:"我还天天教你们怎样种地呢。"

"几乎全死了呀，大哥。" 

郭俊明还是笑个不停:"没事啊，兄弟，赶明儿我去帮你们修剪一下果树枝，算是谢罪吧。" 

光付说:"那个不用。我们一直都是自己整的。"

"拉倒吧，兄弟，我看见过你们整的。那叫会整啊?" 

三中队的果树园子，距离郭俊明家里的地有300多米，他经常看到光付他们一大帮人，有拿着剪刀和锯子骑在树上的，有在树下指挥的，有站在旁边看热闹的，那个阵势倒是热闹极了。   

"离得远啊，我听不清楚，就那么老远瞅着，怎么瞅，就是看你们根本就不会。往下拉枝条，拉哪个枝条，怎么定树形，你们全都不懂啊，就是想拉哪个就拉哪个，一点儿也不考虑树形。"

光付听的头上冷汗直冒:"怪不得我们的果树产量那么低，长得也不好看呢!是不是我们嫁枝的时候，也没有整对呀?"

"那指定是了。怎么嫁枝，接哪个，要根据树的本身情况，去考虑该整个什么形......里面学问大了。"

"是不是果树大了，枝枝多了，结的果子就比较多？"

"那你们还动剪刀干什么?"

"......"

郭俊明觉得光付这小孩子虽然啥也不懂，但是挺好问，像是心甘情愿拜他这个农民当老师的，对他也挺有好感:

"很多杂枝，也就是那些没有用的枝干，它是不结果的。不仅不结果，这些多余的枝条，还把养分都吸收了，影响挂果率。就算结果了，那些果子长得也不是很大。"

"什么是挂果率?" 

"就是产量。"

光付听了，若有所思。郭俊明提议说:"我瞅瞅你嫩，不会干，可你上心呐!我腿不好，要不也不能领你去看我家果树园子。"

光付听了，羞红了脸:"那最好了。我代表我们中队谢谢你。" 

"就代表你自己就行了。那好几个兵，我瞅了几回了，不上心呀，整着整着就跑着玩儿去了。" 

光付说:"大哥，他们有他们的优点，上次帮你家扛苞米，跟我跑来的兄弟里面，就有你说的那几个。"

"我就喜欢教你，你上心，还细腻。"

来到郭俊明家的果树园子，光付爬到几颗李子树的树枝上，连个别卷曲起来的树叶子都挨个检查了一遍。他好奇地问："大哥，我看了好几棵李子树，怎么连一个虫子也没看到啊?"

"我打药了。" 

"我们也没少打药啊，怎么就不行呢?我们的果树上面，全部都有虫子。"

"你打的不是时候。虫子在什么时间发生，那是有规律的，你们还不掌握啊。" 

光付听了，赶忙从树上跳下来，从兜里掏出个小本子，问郭俊明:"你说吧，大哥，啥时候灭菌，啥时候防虫害?" 

郭俊明一看光付那架势就笑了:"拉倒吧，一次也解决不了啊!这么说吧，到什么时候打药，开花了应该打什么才能坐果，冬天怎么剪枝，放虫子药怎么放，到时候不明白，你再过来问。"

"要是我还不明白呢?" 

"那我就过去教你们。"

光付扭身就往回走。刚走出去几步，就听见郭俊明的媳妇小声跟他说:"你别全教给他……"

郭俊明大咧咧地说:"我一个种地的老百姓，有啥就告诉他啥呗。人家小孩过来问，还挺细腻，挺认真的。"

光付不由得放慢了脚步。

"这小孩挺有眼力劲儿，咱家有活儿，我腰疼，他有闲的时间就帮咱整，秋收扛袋子，帮咱家扛苞米……"

"那就教他个一回两回，多了别教他。"

"那也不能啊。这小孩不够机灵，学得不是那么快……"

光付听见说，心慌慌的，一路拔腿就走，一边在心里自责：他来第二回的时候，搬个板凳，拿个本子，像模像样地坐在郭俊明身边，不住嘴地问东问西。最后嫂子都背下来了，他愣是学了个稀里糊涂。

不知道是不是实用的事，但凡蔬菜打药的知识，他基本全部掌握了。 

光付来三中队之前，生产基地的田地，几乎年年种完一种蔬菜，就会变成了荒草地。郭俊明知道，那是他们不懂得打药的时间，也掌握不了该打哪种药的方法。自从认识光付以后，他有事没事来串门，不是帮他们家干农活儿，就是问打药的事。所以，什么时候打药，怎么打，以及用量是多少等等，光付掌握得非常好。

三中队的配药室里存放的药，在现在的光付看来，那是整个乱了套:该用的药没有，也不知道去哪儿买;不该用的药，又一直没有机会使用。他不得不经常去郭俊明那儿借药。

每次，他拿着加了倍的买农药钱，过来还他，郭俊明都十分生气。

"不是说了不用还吗?" 

"那不能啊，大哥，借的就是借的，必须还。" 

"那你以后不要再给我买补品了。" 

"两码事啊，大哥。" 

"那你给的这钱，也太多了呀。拿回去吧。"

光付每到这个时候，跑得都比兔子还快。 直到过了一段时间，轮到郭俊明向光付开口借钱了。 

那一天，光付又来帮他家干活儿，郭俊明拉下脸来央求他:"种地种不上了，缺点儿资金。" 光付一听痛快地说，"多少?"

"也就是买点儿种子、化肥。" 

光付把钱递给了他。郭俊明一看，有点儿多，抽出两张还给他。光付说:"大哥，拿这个钱买种子、化肥，剩下的买点补品啥的。" 

等到事情过去，郭俊明还他钱的时候，光付怎么都不要。他走了以后，郭俊明就给他媳妇说:"我心软，拿这个钱心里不踏实。" 

媳妇也说:"一开始就说不要了，我还以为人家客套呢。没想到还真不要了。咱家农民啊，谁看得起咱们呢？搁别人，不烦咱们就不错了。" 

出于对光付的感激，郭俊明来到三中队好几趟，手把手教战士们不同季节对果树枝条进行修剪，还教会他们修剪结束后，用油漆刷在树干上，封闭住，防止果树生虫害。

第二年的时候，三中队果树园子的虫子， 明显少了许多。

后来，张光付还跟着郭俊明学会了果树接枝。他按照郭俊明教给的方法，手拿两根不同物种的枝条，一开始怎么都对不准，接不好。 为了不损伤果树，他就在生产基地随处可见的杨树上，与旁边的杂树进行接枝实验。经过了很多次的失败，他学会了在两个果树上嫁接。

第二年的夏季，领导下来视察，看到一棵苹果树上不只结苹果，还结梨子、桃子，桃子不仅果大，品种还非常好，心中很震惊。

一个领导说，这不仅吸引人，接枝的技巧和效果，也很值得研究。